水中花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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水中花
推一首歌“【原神-愚人眾】致女皇”。
看到一則貼子：“把手機地址改成美國，大部分app打開都沒有廣告了。一下子體驗感強很多，大家是不是都這樣？”
原來手機是可以改地址的！這麽說，之前那個阿富汗的故事，豈不是有了作假的可能性。
偶像廚的意思是：沈迷偶像的樣子就像廚師看見好食材一樣。
看到一個視頻，標題是：美女老師第一次上課，引起全班轟動。
評論區一位昵稱叫“鼉”的網友不滿道：
“浮華的社會，躁動的少年，在需要盡情吸收知識能量的年紀和地方，重點卻在感嘆老師的容貌，現代教育的悲哀。多麽真實的諷刺。”
下面的回覆基本全是陰陽怪氣的。還有誇讚老師的：“這麽漂亮的女老師，不是教英語的就是美術，音樂老師，當年學校裏漂亮老師就那麽幾個。”
今晚月如鉤，讓人看了印象深刻。月光黯淡，幾乎沒有一絲微光，周圍昏暗陰沈，漆黑一片。
我剛吃完飯，父親讓我坐在車裏，我鉆進車裏，這樣就不必忍耐刺骨的寒風。
沒過一會，母親也來了。這兩人交談的時候，中途還插進第三個人，他們互相交談，似乎也一點也不在意惡劣的天氣。我把門關上，因為寒風向我這襲來，它好像知道我怕冷似的，專挑體格小的下手，腳凍著了。這滋味實在是夠折磨的啊。
今天可沒多穿襪子，所以腳感覺格外的冷，如同踩在一塊堅冰上，我得不停的活動腳趾，用手不停的揉搓腳，只有這樣做，我才好受一點。
父親和母親以及那個人結束交談之後，他說，“是時候了！”我準備讓開位子，便用腳打開了車門，準備下車。
父親站在車外，那裏是月光籠罩、寒風肆虐的外面。他居高臨下，站著說話不腰疼，“你一輩子不和人接觸，不和任何人有交集，我們要是老了都走了，一個人你怎麽活得下去呢？”
我無動於衷，聽了他的話後，依舊是一臉冷漠地坐在車裏。我討厭外面的寒風凜冽，身體處在黑暗無風的車內也舒服些。深不見底黑暗將我的臉龐吞噬。自己躲藏在伸手不見五指的黑暗之中，一點也不想到外面去——不想去見識更多的人，不想去和別人聊天，不想到外面精彩的世界當中。
手機熒幕發出的微光讓我失神的瞳孔漸漸恢覆色彩。
下車之後，我站到車外的黑影重重處，高興的散步——不停地走來走去，心想，“嘿，他倒是能說會道——哲理大師？喔……不，父親也一把年紀了，他老人家怎麽就突然隨口說幾句能讓人深思熟慮的事了？這也是現實有趣的地方之一。”
昨晚我看到五架飛機從天上駛過，而且是在短短十分鐘內，有一次連續出現了兩架飛機。
昨天夜裏差點被領導逮住我摸魚，本來我跟車到堆場了，但沒想到領導隨後就到，我看到他後瞬間低頭，他從我身邊駛過，我立馬跟上去。
有一位長相忠厚老實的人工人也跟我一樣，他在監督父親工作。我跟到堆場，確定領導不會再來便停車等父親歸來，這是他的必經之路。
那位工人說話時的語氣和藹可親，像多年未見的好友一般。他靠近後向我搭話。我不理不睬，警惕拉滿，裝聾作啞，從不開口。
“你冷不冷？”他一連問了很多遍，我走來走去，一副不耐煩的樣子。父親下車說：“你冷就上車開！”
“凍死我也不開！”我不耐煩地大聲說道。
再後來，他還是那樣子，我接觸過這樣的人，他很像以前經常欺負我的中學生。我猜忠厚老實只是表象，兩面三刀、奸詐狡猾、欺軟怕硬才是他的真實寫照。
父母撥弄我的頭發，他們說要剪一下，我不客氣地說，“不會。”他們囂張的語氣好像在說頭發是自己所屬的東西一樣。
昨天我發了一則貼子：“看完《無人生還》裏的完美犯罪，我忽然意識到南京碎shi案的兇手或許也是一位老頭，這樣就可以解釋女大學生為什麽會沒有警惕性了，她外出走走遇到老頭，他邀請女生到家裏做客，然後害死了她。
這位老先生知道些指紋或者其他什麽的所以沒留下證據，幹脆分屍，趁淩晨分次扔垃圾桶裏。至於分屍，獨居老人有豐富的生活經驗，比如殺過豬，所以處理血跡時也很快。可能先處理好現場再扔屍塊的。一九九幾年應該有洗衣粉了……警察查訪周邊沒有收獲，可能就是因為老頭年紀大了，不具備犯罪條件之類的。
順帶一提，兇手不再次犯罪，可能是年紀大了，如今二十五年彈指而過，估計早就老死了。
如果我判斷錯誤，兇手看到這貼子也會一笑了之，不會評論或者點讚吧。麻煩你大人不計小人過，不用和我計較這些。
對了，這樁案子可是能讓你名動天下、名垂千古、青史留名的好機會。我們在見證一個歷史不是嗎？將來我們的後世又該怎麽看待這起案件呢？
真讓人興奮不已。”
可惜我發的貼子無人問津。真相究竟是什麽也不重要吧。二十五年過去了，他當年犯下的罪，直到現在，如果活著，也該是個老頭子了。女性為兇手也不是不可能……
今天發生的事與眾不同吶。在工作中，我犯困了，此時父親在和別人聊天，我在駕駛室裏瞇了會，然後睜開眼，重覆了五六次，確實不會突然被父親喊醒後，就昏沈沈的睡著了。
當我昏迷之後，隔了一段時間才被父親叫醒，我被驚醒時嚇了一大跳，睡夢中的腦子裏被塞入一大堆陌生的記憶，蘇醒後差點忘記自己的身份了，恍如隔世般的回憶起自己的姓名。接著是有關屬於自己的一切都如泉水般湧上來了。
一瞬之間，我終於想起了自己是誰。現在該做什麽，但之後的思緒還是有點僵化，不太明白自己在幹什麽。為什麽要做這種事情、為什麽要待在車上、為什麽要開車……真的好不耐煩，我又不知道該怎麽做，整個人的狀態都顯得癡愚呆傻。
如果不是父親及時提醒我該怎麽打方向或者用什麽模式，我大概還會闖出禍來。
工作一段時間以後，我踩不動油門便讓父親接替，領導一直緊隨其後，咬住我們的車不放。哪怕至冬的凜風呼嘯而來，我們依舊還是跟在車邊。不同的是領導可以自由看手機和縮在門架底下躲風。而我必須跟得緊緊的。
當然，我又不傻，這時候只要站在原地，等車走遠了，再跟著車，我就少受點被寒風摧殘的痛苦了。
時間差不多到了四點半。大家都停下手裏的工作，父親也找了個地停車，他騎車帶我準備去參加此次在集裝箱內舉辦的開會。
“以前我不是沒有參加開會嗎？”我好奇地問父親。
他回答道：“一直都有，人家開會時我替你簽字呢。”
“還有昨天那個駕駛員出事了，他撞到三輪車了。”我記得他昨天開車差點把我撞死。
那時夜很深了，我跟著父親的車，他等父親的車過去，然後開車便一腳油門踩死，我跟在父親的車後面，他車上栽著的門架，直面沖我撞過來。好在我沒有絲毫猶豫，騎車加速閃過去了，不然哪怕遲疑一秒，就被撞飛了吧？
還有——父親那晚叫我好好看，那位駕駛員開車差點把廠棚撞倒。他倒一臉嚴肅，但說話時吐沫星子都噴到我臉上了。
父親騎電動車載著我，行駛在路上時，有個女人看到後，評價道，“上陣父子兵啊！”她和父親相識，所以在這時打趣我們。
我們還遇到一位同行。他也是受邀參加開會的人，他埋怨道，“別人四點鐘就停下手裏的活了，我跟的車都沒熄火的時候，一直在忙，現在都四點半了。”他也是一位指揮，似乎剛剛結束工作的樣子。
父親來到集合地點停車，他一馬當先，我跟隨其後，跟著邁進集裝箱內。長椅上坐著一堆人的，顯然他們早已恭候多時。而總管沒戴帽子，在門口邊上坐著，他坐的椅子還是帶輪旋轉的黑皮軟墊椅。
屋裏的暖氣讓人覺得好熱。“你就坐這吧。”父親指著一張椅子說道。他在我左手邊坐著，我右手邊坐著主管。他是父親的煙友。我的位置面對的人就是總管，他的位置後面就是大門。
等我們新來的簽到，也就是簽名過後，這場集會正式拉開了序幕。不過我坐下來時就註意開車現場混進來了奇怪的生物。一只灰色的貍花貓靜靜地坐在地上舔著身上的絨毛。
可我沒有多餘的興致放在貓咪上面，此時自己戴著沈重的帽子，帽扣被父親先前系的很緊，好像勒住脖子了。我耷拉著腦袋，一副無精打采的樣子。
我的父親簽過字後，特意把椅子往我這裏挪了挪，他把身體靠著我，而我將頭被帽子微微壓的斜著偏向他那邊。
總管先生的腦袋上留著小平頭，他的左手上捏著一張紙，上面的內容密密麻麻，寫了不少字。
“我們先講一下工資的構成……以後我們會發工資條，你們也別看人家工資多少，吵了也沒用……”總管先生講到同協工連帶父親一共四個人，他報了這些人的名字，又說了其他的問題。我現在基本都忘光了，當時沒怎麽細聽，我還戴著手套，手上出了不少汗，更要命的是，我戴著的帽子好沈，頭都快掉了。
說到“明年我們會采購一輛平板車……和新招一位駕駛員”的時候，父親驚喜的看了我一眼。我依然面無表情。
說到“年輕人努力工作有成為同協工的機會，四十歲以下的不考慮”的時候，總管先生特意報了連同我以外的另外幾人的名字。可能是他們都在四十歲以下的緣故吧。不過他說我“二十幾歲”的時候，我那時的表情——簡直面如死灰。
當時我在心底默念：“我是一個五十歲的老頭，這事和我沒關系。”
其他人要麽玩手機，比如我旁邊的主管，要麽擼貓，比如沒戴帽子的工人，還隨意走動，他坐在貍花貓的上方的椅子，這位細心的先生沒踩到貓尾巴，甚至還低頭去看。
我大部分的註意力都在貓上面，經常盯著它那棕色的瞳孔。總管先生說話時常看手上的紙，不然應該就無話可說了。
他幽默風趣地講道：“手機在上班時間，廠裏有十大禁令規定要怎麽樣，想必你們也知道。但話又說沒回來了，在現代，手機也是每個人的必需品了。連我沒事的時候也要看一下，讓每個人不玩手機也是不太可能的事……我在培訓的時候，手機交上去兩天，可把我難受死了，當時還想著，我寧可不培訓了，也要把手機拿過來。玩手機也要分時間和場合，誰要是在上班時間被抓到了，被人拍了照，給我發過來了，那就對不起了。”這段屬於他的經歷和想法，逗得某些人樂得偷偷地笑了。
說到“領導要求每個月都要評選月度之星……還有年度之星”集裝箱內的工人們憋不住了，直接就笑出了聲。“有什麽好笑的！”隨著一聲斥責過後，那人停下了笑聲。我感覺身旁的父親也掛著淺淺笑容，至於我，自始至終嘴角都在抽搐，堅強的忍耐著想放聲大笑的失禮之舉。因為主管就在旁邊看著呢，所以只能冷著臉，不發表意見。
開車時父親的電話響了，他當即就掛斷了電話。我默默扭頭看了他一眼。主管開會前還強調了電話靜音，不得以任何理由不參與開會。中途一位工人離場了，他的理由是趕廠車回家。會議結束後，父親率先離開，我跟在他身後。我和他的臉上都在笑。
“好厲害的樣子……”總之就是這樣，現實總出人意料。父親當晚跟我說：“你還年輕，這個廠就需要年輕人……要有上進心啊！你這個年紀再過五年就不年輕了。”
“我不要年輕，我寧願是個五十歲的老頭子！現在的生活我就滿足了，你總是對現狀不滿，心中的欲、望填不滿，所以你到現在還是給廠裏賣命！”
一番激烈的爭辯過後，我們討論起今天的晚餐。
“今晚吃面吧，咱倆一人一碗。”
“隨便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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評論區一位昵稱叫“鼉”的網友不滿道：
“浮華的社會，躁動的少年，在需要盡情吸收知識能量的年紀和地方，重點卻在感嘆老師的容貌，現代教育的悲哀。多麽真實的諷刺。”
下面的回覆基本全是陰陽怪氣的。還有誇讚老師的：“這麽漂亮的女老師，不是教英語的就是美術，音樂老師，當年學校裏漂亮老師就那麽幾個。”
今晚月如鉤，讓人看了印象深刻。月光黯淡，幾乎沒有一絲微光，周圍昏暗陰沈，漆黑一片。
我剛吃完飯，父親讓我坐在車裏，我鉆進車裏，這樣就不必忍耐刺骨的寒風。
沒過一會，母親也來了。這兩人交談的時候，中途還插進第三個人，他們互相交談，似乎也一點也不在意惡劣的天氣。我把門關上，因為寒風向我這襲來，它好像知道我怕冷似的，專挑體格小的下手，腳凍著了。這滋味實在是夠折磨的啊。
今天可沒多穿襪子，所以腳感覺格外的冷，如同踩在一塊堅冰上，我得不停的活動腳趾，用手不停的揉搓腳，只有這樣做，我才好受一點。
父親和母親以及那個人結束交談之後，他說，“是時候了！”我準備讓開位子，便用腳打開了車門，準備下車。
父親站在車外，那裏是月光籠罩、寒風肆虐的外面。他居高臨下，站著說話不腰疼，“你一輩子不和人接觸，不和任何人有交集，我們要是老了都走了，一個人你怎麽活得下去呢？”
我無動於衷，聽了他的話後，依舊是一臉冷漠地坐在車裏。我討厭外面的寒風凜冽，身體處在黑暗無風的車內也舒服些。深不見底黑暗將我的臉龐吞噬。自己躲藏在伸手不見五指的黑暗之中，一點也不想到外面去——不想去見識更多的人，不想去和別人聊天，不想到外面精彩的世界當中。
手機熒幕發出的微光讓我失神的瞳孔漸漸恢覆色彩。
下車之後，我站到車外的黑影重重處，高興的散步——不停地走來走去，心想，“嘿，他倒是能說會道——哲理大師？喔……不，父親也一把年紀了，他老人家怎麽就突然隨口說幾句能讓人深思熟慮的事了？這也是現實有趣的地方之一。”
昨晚我看到五架飛機從天上駛過，而且是在短短十分鐘內，有一次連續出現了兩架飛機。
昨天夜裏差點被領導逮住我摸魚，本來我跟車到堆場了，但沒想到領導隨後就到，我看到他後瞬間低頭，他從我身邊駛過，我立馬跟上去。
有一位長相忠厚老實的人工人也跟我一樣，他在監督父親工作。我跟到堆場，確定領導不會再來便停車等父親歸來，這是他的必經之路。
那位工人說話時的語氣和藹可親，像多年未見的好友一般。他靠近後向我搭話。我不理不睬，警惕拉滿，裝聾作啞，從不開口。
“你冷不冷？”他一連問了很多遍，我走來走去，一副不耐煩的樣子。父親下車說：“你冷就上車開！”
“凍死我也不開！”我不耐煩地大聲說道。
再後來，他還是那樣子，我接觸過這樣的人，他很像以前經常欺負我的中學生。我猜忠厚老實只是表象，兩面三刀、奸詐狡猾、欺軟怕硬才是他的真實寫照。
父母撥弄我的頭發，他們說要剪一下，我不客氣地說，“不會。”他們囂張的語氣好像在說頭發是自己所屬的東西一樣。
昨天我發了一則貼子：“看完《無人生還》裏的完美犯罪，我忽然意識到南京碎shi案的兇手或許也是一位老頭，這樣就可以解釋女大學生為什麽會沒有警惕性了，她外出走走遇到老頭，他邀請女生到家裏做客，然後害死了她。
這位老先生知道些指紋或者其他什麽的所以沒留下證據，幹脆分屍，趁淩晨分次扔垃圾桶裏。至於分屍，獨居老人有豐富的生活經驗，比如殺過豬，所以處理血跡時也很快。可能先處理好現場再扔屍塊的。一九九幾年應該有洗衣粉了……警察查訪周邊沒有收獲，可能就是因為老頭年紀大了，不具備犯罪條件之類的。
順帶一提，兇手不再次犯罪，可能是年紀大了，如今二十五年彈指而過，估計早就老死了。
如果我判斷錯誤，兇手看到這貼子也會一笑了之，不會評論或者點讚吧。麻煩你大人不計小人過，不用和我計較這些。
對了，這樁案子可是能讓你名動天下、名垂千古、青史留名的好機會。我們在見證一個歷史不是嗎？將來我們的後世又該怎麽看待這起案件呢？
真讓人興奮不已。”
可惜我發的貼子無人問津。真相究竟是什麽也不重要吧。二十五年過去了，他當年犯下的罪，直到現在，如果活著，也該是個老頭子了。女性為兇手也不是不可能……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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當我昏迷之後，隔了一段時間才被父親叫醒，我被驚醒時嚇了一大跳，睡夢中的腦子裏被塞入一大堆陌生的記憶，蘇醒後差點忘記自己的身份了，恍如隔世般的回憶起自己的姓名。接著是有關屬於自己的一切都如泉水般湧上來了。
一瞬之間，我終於想起了自己是誰。現在該做什麽，但之後的思緒還是有點僵化，不太明白自己在幹什麽。為什麽要做這種事情、為什麽要待在車上、為什麽要開車……真的好不耐煩，我又不知道該怎麽做，整個人的狀態都顯得癡愚呆傻。
如果不是父親及時提醒我該怎麽打方向或者用什麽模式，我大概還會闖出禍來。
工作一段時間以後，我踩不動油門便讓父親接替，領導一直緊隨其後，咬住我們的車不放。哪怕至冬的凜風呼嘯而來，我們依舊還是跟在車邊。不同的是領導可以自由看手機和縮在門架底下躲風。而我必須跟得緊緊的。
當然，我又不傻，這時候只要站在原地，等車走遠了，再跟著車，我就少受點被寒風摧殘的痛苦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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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以前我不是沒有參加開會嗎？”我好奇地問父親。
他回答道：“一直都有，人家開會時我替你簽字呢。”
“還有昨天那個駕駛員出事了，他撞到三輪車了。”我記得他昨天開車差點把我撞死。
那時夜很深了，我跟著父親的車，他等父親的車過去，然後開車便一腳油門踩死，我跟在父親的車後面，他車上栽著的門架，直面沖我撞過來。好在我沒有絲毫猶豫，騎車加速閃過去了，不然哪怕遲疑一秒，就被撞飛了吧？
還有——父親那晚叫我好好看，那位駕駛員開車差點把廠棚撞倒。他倒一臉嚴肅，但說話時吐沫星子都噴到我臉上了。
父親騎電動車載著我，行駛在路上時，有個女人看到後，評價道，“上陣父子兵啊！”她和父親相識，所以在這時打趣我們。
我們還遇到一位同行。他也是受邀參加開會的人，他埋怨道，“別人四點鐘就停下手裏的活了，我跟的車都沒熄火的時候，一直在忙，現在都四點半了。”他也是一位指揮，似乎剛剛結束工作的樣子。
父親來到集合地點停車，他一馬當先，我跟隨其後，跟著邁進集裝箱內。長椅上坐著一堆人的，顯然他們早已恭候多時。而總管沒戴帽子，在門口邊上坐著，他坐的椅子還是帶輪旋轉的黑皮軟墊椅。
屋裏的暖氣讓人覺得好熱。“你就坐這吧。”父親指著一張椅子說道。他在我左手邊坐著，我右手邊坐著主管。他是父親的煙友。我的位置面對的人就是總管，他的位置後面就是大門。
等我們新來的簽到，也就是簽名過後，這場集會正式拉開了序幕。不過我坐下來時就註意開車現場混進來了奇怪的生物。一只灰色的貍花貓靜靜地坐在地上舔著身上的絨毛。
可我沒有多餘的興致放在貓咪上面，此時自己戴著沈重的帽子，帽扣被父親先前系的很緊，好像勒住脖子了。我耷拉著腦袋，一副無精打采的樣子。
我的父親簽過字後，特意把椅子往我這裏挪了挪，他把身體靠著我，而我將頭被帽子微微壓的斜著偏向他那邊。
總管先生的腦袋上留著小平頭，他的左手上捏著一張紙，上面的內容密密麻麻，寫了不少字。
“我們先講一下工資的構成……以後我們會發工資條，你們也別看人家工資多少，吵了也沒用……”總管先生講到同協工連帶父親一共四個人，他報了這些人的名字，又說了其他的問題。我現在基本都忘光了，當時沒怎麽細聽，我還戴著手套，手上出了不少汗，更要命的是，我戴著的帽子好沈，頭都快掉了。
說到“明年我們會采購一輛平板車……和新招一位駕駛員”的時候，父親驚喜的看了我一眼。我依然面無表情。
說到“年輕人努力工作有成為同協工的機會，四十歲以下的不考慮”的時候，總管先生特意報了連同我以外的另外幾人的名字。可能是他們都在四十歲以下的緣故吧。不過他說我“二十幾歲”的時候，我那時的表情——簡直面如死灰。
當時我在心底默念：“我是一個五十歲的老頭，這事和我沒關系。”
其他人要麽玩手機，比如我旁邊的主管，要麽擼貓，比如沒戴帽子的工人，還隨意走動，他坐在貍花貓的上方的椅子，這位細心的先生沒踩到貓尾巴，甚至還低頭去看。
我大部分的註意力都在貓上面，經常盯著它那棕色的瞳孔。總管先生說話時常看手上的紙，不然應該就無話可說了。
他幽默風趣地講道：“手機在上班時間，廠裏有十大禁令規定要怎麽樣，想必你們也知道。但話又說沒回來了，在現代，手機也是每個人的必需品了。連我沒事的時候也要看一下，讓每個人不玩手機也是不太可能的事……我在培訓的時候，手機交上去兩天，可把我難受死了，當時還想著，我寧可不培訓了，也要把手機拿過來。玩手機也要分時間和場合，誰要是在上班時間被抓到了，被人拍了照，給我發過來了，那就對不起了。”這段屬於他的經歷和想法，逗得某些人樂得偷偷地笑了。
說到“領導要求每個月都要評選月度之星……還有年度之星”集裝箱內的工人們憋不住了，直接就笑出了聲。“有什麽好笑的！”隨著一聲斥責過後，那人停下了笑聲。我感覺身旁的父親也掛著淺淺笑容，至於我，自始至終嘴角都在抽搐，堅強的忍耐著想放聲大笑的失禮之舉。因為主管就在旁邊看著呢，所以只能冷著臉，不發表意見。
開車時父親的電話響了，他當即就掛斷了電話。我默默扭頭看了他一眼。主管開會前還強調了電話靜音，不得以任何理由不參與開會。中途一位工人離場了，他的理由是趕廠車回家。會議結束後，父親率先離開，我跟在他身後。我和他的臉上都在笑。
“好厲害的樣子……”總之就是這樣，現實總出人意料。父親當晚跟我說：“你還年輕，這個廠就需要年輕人……要有上進心啊！你這個年紀再過五年就不年輕了。”
“我不要年輕，我寧願是個五十歲的老頭子！現在的生活我就滿足了，你總是對現狀不滿，心中的欲、望填不滿，所以你到現在還是給廠裏賣命！”
一番激烈的爭辯過後，我們討論起今天的晚餐。
“今晚吃面吧，咱倆一人一碗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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